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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有位“田坎教授”

日期 : 2024-01-02
摘要
在袁兴中长达二十多年的研究中,他忠实地践行着这一理念:了解自然,敬畏自然,与自然为友,以自然为师。在他看来,无论是做研究还是日常生活,自然都是最好的指导者。建立起人与自然的和谐联系,正是他致力追求的目标。

在地处渝东北三峡库区的梁平区双桂湖国家湿地公园岸边,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卷着裤腿赤着脚,俯下身去细致地观察着湿地植物的长势。当地群众对这个身影并不陌生,他们亲切地称他为“田坎教授”。他就是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的教授,也是全国知名的湿地专家——袁兴中。

“应该了解自然怎么进行工作,然后我们才做;如果不了解,宁可不做,或是让以后的世代去执行。” 这句美国生态学家霍华德·奥德姆的名言,被袁兴中奉为圭臬,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研究中,他忠实地践行着这一理念:了解自然,敬畏自然,与自然为友,以自然为师。在他看来,无论是做研究还是日常生活,自然都是最好的指导者。建立起人与自然的和谐联系,正是他致力追求的目标。

 “越接近自然,就越觉得自身渺小”

求学期间,随着对自然的了解不断深入,袁兴中对研究自然的兴趣也日益坚定。早在1998年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他就参与到华东师范大学河口海岸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研究项目中,做长江河口淤泥质潮滩的生态学研究。建设中的浦东国际机场毗邻长江口九段沙,那儿是候鸟迁徙的中转站,面对人类建设与生态保护的矛盾,他开始思考:在人类活动密集、对自然干扰较大的地方,如何为生命世界和生物多样性营建更优的系统?关于生态设计的想法在他头脑中渐渐萌生。顺应当时的西部大开发战略,他决定回到熟悉的川渝,进行河流生态学的研究。 

袁兴中在奉节县草堂湖消落带调查.JPG

袁兴中在奉节县草堂湖消落带调查

袁兴中于2001年来到重庆大学,当时的三峡工程正在建设中,尚未开始蓄水,在致力于三峡库区水生态保护及河流生态学的研究工作中,他关注到三峡库区生态保护中的关键点——消落带,并围绕水库消落带,开展了长达二十余年的调查和研究。“为了给未来消落带的治理找对照、找模板”,2003年春节期间,袁兴中一行徒步穿越三峡,赶在三峡工程第一次蓄水之前,对即将永久淹没水下的河岸生态系统和景观进行考察。

以“三峡库区消落区生态治理项目”课题研究为契机,2005年到2006年间,袁兴中调查了浙江、江西等多个省份的大型水库和南方的许多江河,它们都成为他“取经”的对象。2007年,在推进中国湿地保护的背景下,三峡库区消落区面积最大的开县(现为开州区)谋划建立澎溪河湿地自然保护区。承担对澎溪河的科学考察重担后,袁兴中对该流域的自然环境、生物多样性及湿地资源等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考察,为建立澎溪河湿地科学实验站及开展三峡库区消落区生态修复研究奠定了基础。

长期行走在自然中,深入野外获得的奇特体验,自然的伟大让他发出了“越接近自然,就越觉得自身渺小”的感叹,而大量的野外考察经历,“解锁自然的力量”,为他后续开展长期持续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自然考察对我从事生态修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我知道应该聚焦在哪里。”

 “自然是母,时间为父”

与其他消落区不同,三峡水库“蓄清排浑”的运行方式,导致形成落差30米、冬季6个月深水淹没的世界罕见消落区,面临适生植物资源匮乏、生态修复技术单一、水土不易保持等难题。

三峡库区消落区林泽系统(冬季高水位淹没期).JPG

三峡库区消落区林泽系统(冬季高水位淹没期)

“什么样的植物能在淹没半年、最大淹没深度30米的情况下存活?”这在当时看来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在澎溪河的支流白夹溪,袁兴中团队寻觅到一片自然状况良好的“宝地”,筹备建立科学实验站,决定长期探索:什么样的植物能适应大幅度水位变动和冬季深水淹没,脆弱的水土如何保持,面源污染物如何治理,生物多样性如何提升等问题。“对研究者而言,这些问题非常‘诱人’,又极具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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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兴中在澎溪河湿地科学实验站

2008年5月,在当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和生态产业经营者的共同帮助下,三峡库区澎溪河湿地科学实验站成立了。实验站成立之初,以澎溪河支流白夹溪旁一所废弃的移民小学作为用房,当时定下了“长江上游河流生态学研究、大型蓄水水库消落区治理与生态修复”等一系列基础科学和实践应用的目标,“15年后的现在看来,这些目标都实现了” ,袁兴中欣慰地笑了。 

林泽-基塘复合系统(重庆开州区汉丰湖芙蓉坝).JPG

林泽-基塘复合系统(重庆开州区汉丰湖芙蓉坝)

袁兴中团队借鉴珠江三角洲桑基鱼塘的生态智慧,在三峡库区澎溪河消落区开始了基塘系统的试验研究,这一模式在应对水位变化的消落区获得了成功。澎溪河湿地科学实验站先后迎来了不少“客人”,有研究生态保护的国内外专家学者,也有当地依赖生态农业谋生的农民,大家都想知道这座房子的周边发生了什么,让水质变清,植被越来越好。打造生态修复的样板,并与生态产业的发展相结合,将消落区治理的挑战转变为机遇,进一步优化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随着一系列高水平论文的发表,这一借鉴传统农耕生态智慧的中国方案,越来越受人关注。

在生态修复过程中,“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是袁兴中研究工作的根本遵循,他始终秉持“自然是母,时间为父”的原则:“自然是历经千百万年,由各种环境因子长期适应和协调,协同进化后稳定保存的结果,值得我们学习;而时间的尺度波动和演替,又给我们呈现出自然的精彩;因此在生态修复中一定要尊重自然本身,还要考虑时间维度。”

“自然一定会给我们一份答案”

“对自然的求解是我一辈子的热爱,是我心中追求的永恒目标。”袁兴中说,“自然也留给我们试错和纠错的机会。”生态修复是一项长期的系统工程,2008年在三峡库区的初步调查研究取得进展后,袁兴中着手设计集“基塘、林泽、鸟类生境和生态保育”四大工程为一体的消落区综合修复方案。

经过前期筛选,袁兴中团队试验性栽种了池杉、落羽杉等耐淹植物。随后三峡库区迎来了2009年的高水位蓄水,整个冬天,所有的树苗全都在淹没在水下,部分树苗甚至整体没顶淹在水下,“不知道来年会是怎样,因为从未有过木本植物在水中没顶几个月而存活的例子。”袁兴中心里很忐忑,但他依然相信:“自然一定会给我们一份答案。” 

汉丰湖消落带林泽冬季淹没期.JPG

汉丰湖消落带林泽冬季淹没期

令人惊喜的是,2010年春季水退下去后,调查表明,植物萌发且成活率超过95%!这为消落区林泽工程的推进作出了良好的示范。在实验站附近,袁兴中首次发现乌桕耐淹的特性——之前从未人为在水中栽种。后续,他们还建立了国内外迄今为止种类最多、生活型最全、功能多样的大型蓄水水库消落区适生植物资源库,并首次将乌桕、秋华柳等植物运用于消落区生态修复。 

适应水位变化的三峡库区消落区生态工程物种:乌桕.jpg

适应水位变化的三峡库区消落区生态工程物种:乌桕

2011年初,开州区的汉丰湖被批准成为国家湿地公园建设试点,袁兴中团队针对汉丰湖多重水位变化特点的消落区,设计并建设了包括城市景观基塘系统、林泽-基塘复合系统、多带多功能缓冲系统、多维湿地工程、湿地五小工程等在内的消落区生态系统修复成套技术体系,这些创新性的生态修复工程,经历了十余年的水位变化考验,在自然与人的协同共生的努力下,如今依然保持着美丽的景观形态,持续发挥着优良的生态服务功能,并使开州成为全国湿地保护修复的样板。 

三峡库区消落区多维湿地夏季景观(重庆开州汉丰湖芙蓉坝).jpg

三峡库区消落区多维湿地夏季景观(重庆开州汉丰湖芙蓉坝)

袁兴中说,他最满意的不是做出了多少成果,而是将写在大地上的作品永久性留下来。每当他站在汉丰湖边放眼美景,心里特别高兴。如今的汉丰湖、澎溪河一改此前的衰落景象,每年冬季都迎来越冬水鸟驻足,其中不乏珍稀濒危的国家一级保护鸟类中华秋沙鸭、青头潜鸭等,冬季高水位时期,红黄绿相间的池杉、落羽杉、乌桕等彩叶林在水中迎风招展,和水鸟相映成趣,一派生机盎然。 

汉丰湖已成为三峡库区的生命乐园.jpg

汉丰湖已成为三峡库区的生命乐园

围绕国家科技重大专项,袁兴中的研究转向更深入的基础科学研究和技术创新模式,并开展更密切的国际交流合作,随着大量国内外论文发表和专著出版,团队的人才培养也初具规模。袁兴中也凭借这些成果涌现,获得了2018年重庆市科技进步奖一等奖等省部级奖励。

三峡库区澎溪河、汉丰湖的成功模式被推广到更大范围内的消落带治理中。在重庆主城九龙滩,市民能休闲娱乐、户外运动,城市能展示文化、发展旅游,这些综合功能的实现,得益于袁兴中团队对九龙滩消落区治理并结合了立体江岸生态建设。此外,在湖北赤龙湖、朱湖国营农场、山东邹城采煤塌陷区、四川营山县清水湖、广州海珠国家湿地公园、海口五源河等综合整治和生态修复中,袁兴中团队的生态修复技术及模式在二十多个省市的应用得到了良好的评价。 

重庆主城九龙坡修复后的九龙滩立体江岸生态系统.JPG

重庆主城九龙坡修复后的九龙滩立体江岸生态系统

在袁兴中的展望中,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动实践,正一步步在中华大地上铺开优美的画卷。“能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多的优质生态产品,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我们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他笑着说。